ABOUT MEOro in Malta 2025

Oro, who was born in Taiwan and has been living in Malta for 4 years. Currently working at Chiliz as a QA Test Engineer. Adventuring, Learning and Sharing.

Oro,西班牙語為黃金之意,也是一隻會YeeYee叫恐龍的名字,偶肉則是前同事取的諧音。現任職總部位於馬爾他的區塊鏈公司-Chiliz 擔任自動化軟體測試工程師。倒數第二屆基測生因沒考上台中一中鬼轉五專菁英班,曾任職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台灣疫情爆發期間,離開台中反向深入重災區歐洲尋找機會,是個總是自找麻煩卻樂此不疲的在馬爾他台灣人。興趣是收集故事,相信文字能夠改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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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室友了。」「辦公室位於海景第一排,大片的落地窗看出去便是整片蔚藍,隔壁則是充滿遊客的沙灘。」「這裡的房間月租20萬台幣。」「這次的團健就決定是去賭場了!」位於Sliema的宿舍中庭時間來到隔離的最後一天,一群人齊聚在飯店樓下。時隔兩週再次見面,簡單噓寒問暖了一番。也是在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是6個人當中,唯一被分配到有陽台,且直面海岸的房間。也就是說其他人在這兩週,過著完全見不到陽光的日子,那豈不跟坐牢很像?想想覺得自己運氣挺好的。辦完離宿手續後,公司行政叫了輛廂型車將我們分發到各自的宿舍,這將是除了同行前輩以外,最後一次見到同梯的其餘4人。由於不同辦公室的緣故,彼此之間不會有任何交流。儘管以大眾的眼光來說非常奇怪,但在這行業似乎是常態,不多加過問,是業界潛規則。馬爾他不大,本島大概就台北市大小,沒過多久就抵達了宿舍。我望向眼前的建築,看起來是社區型公寓,中間有個小庭園。對面是排列整齊的馬爾他別墅建築,陽光照耀之下顯得熠熠生輝,至少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可疑偏僻關押「豬仔」地方。我被分配到3樓,然而這邊的電梯跟英國一樣有Ground floor,若以台灣的計算方式,實際上我是住在4樓才對。行政按了按門鈴,來開門的是一位戴著眼鏡的台灣男生,全身散發著「我是寫程式」的氣息。「這位是你的新室友。」簡單的示意及介紹環境之後,行政便離開了房間。「Hi。」「Hi。」不瞞地說,這是我20幾年來首次迎來的第一位室友。從小至二技畢業都是在台中就學,住家裡的我從來就沒有跟外人合宿的經驗。儘管如此,回顧過往,對於自己的社交能力還是挺有自信的,相信我們能夠相處融洽......吧?「我叫黑輪,你呢?」室友首先打破了沉默。「Oro,請多多指教。」我跟隨著室友來到了客廳,客廳的空間不大,寬約3米,長約5米的長條形的空間包含了廚房及餐廳,同時塞了電視及沙發顯得有些擁擠。至於中間的餐桌,室友的筆電及螢幕佔了絕大部分的空間,我試著將辦公室的設備安置於所剩無幾的一角。「你是哪個辦公室的?」「我......不太清楚,我才剛從隔離飯店出來而已。」當時的我還不是很清楚不同辦公室之間的關係以及差異,儘管先前賈組長有簡單介紹過,但對於這裡的一切我仍抱警戒的態度,因此在非必要情況之下我更傾向觀察而非透漏自己的資訊。事後我也才知道室友這麼問的用意,因為儘管業務不相往來,但B辦有部分的員工是被分配在A辦這邊的宿舍的。「哦,好吧。」接著室友便埋頭專注於電腦螢幕上,似乎是在跟台灣的朋友打遊戲。我也回到我的房間,準備將行政給予的寢具給布置上。房間內除了床、衣櫃及佇立於兩側的床頭櫃以外,沒有書桌或是梳妝台之類的家具。是個除睡覺以外沒有其餘作用的空間。時至今日我發現,馬爾他這邊的物件基本上都是這種格局。慶幸的是,這是兩房兩獨立衛浴的格局,同時配備了洗衣機,唯一麻煩的地方在於曬衣服的地方必須經過室友的主臥室房間。基本上該有的都有,就是很正常的家庭式公寓,如此便也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了。由於上次的視訊會議有人提出我的麥克風收訊不佳,因此今日主要的任務是前往商店街尋找新的耳麥。這邊簡單介紹一下我們所在的地理位置,A辦座落於馬爾他Sliema區域,辦公室成員宿舍也因此多集中在這一區。Sliema以及旁邊的St.Julians是馬爾他的經濟發展中心,是馬爾他資本最密集、外國遊客非常集中的區域。所有的軟體公司、高級酒店、賭場、甚至近一半的語言學校都集中於此,全馬爾他約有30幾間有牌照的英文語言學校,每年吸引超過3萬名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乍看可能不多,但其實馬爾他總人口也才約50萬人而已,尤其在英國脫歐以後,愛爾蘭及馬爾他便是唯二將英語視為官方語言的歐盟成員國,且位處於南歐地中海擁有優異的氣候環境,使其優勢逐漸被人發掘,甚至連微軟在這座小島都有設立辦公室。我所在的宿舍,走路5分鐘的距離便能抵達Balluta Bay海灘,是Sliema的核心區域之一。宿舍的房間,兩房兩衛的格局我的單人房間路途上,我順道開始熟悉宿舍周遭環境,至於打開地圖後首先確認的位置是──警察局。儘管目前的環境看起來沒有問題,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還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警覺心。好在警察局也在步行不到10分鐘的地方,而依照事前所做的功課,馬爾他的治安既屬歐洲前段班,相信這邊的警政機關相比起東南亞算是可以信任。其餘的超市以及各種生活起居用品也都在步行10分鐘以內的範圍。夢幻職場的三大標準──錢多、事少、離家近,目前就包含了兩項。出門的同時,我也同步與父母親進行視訊,讓他們知道我身處的環境是安全的。我是個很好的表演者,在視訊中沒有透露一絲負面的訊息,愉快地向他們展示這邊的生活環境。美好的晴天、蔚藍的海洋,唯一不足的地方是「真的太熱了」! 由於馬爾他一年300多天為晴天的氣候,這邊的建築不像台灣有所謂的騎樓,可以遮陽躲雨,島上的綠蔭也是少得可憐,幾乎可以視作沒有。正處於夏季最為炎熱的時期,白天最高可達40度高溫。在匆匆買完耳機之後,迫不急待地回到宿舍冰涼的懷抱,順帶一提,宿舍的電費也是公司全額支付,基本上不要誇張到整天挖礦、或是冰箱故意沒關之類,冷氣吹整天都是可以接受的。至少還挺順利的,目前為止。從宿舍至Balluta Bay的小路位於Balluta Bay的教堂,是Sliema的景點之一—---------------------------------------------眼前是一大片落地窗,窗外是兩片不同的蔚藍景色,一半是萬里無雲的藍天,一半是隨風起舞的海洋,純白色桌椅及小船如畫般點綴著。空氣中帶了一點鹹味,徐徐的海風,暖暖的朝陽。這是我們的辦公室,我從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在如此令人心曠神怡的環境上班。「這看起來也太讚了吧。」表面上我故作鎮定,實際內心因眼前的景色而暗自欣喜。今天賈組長安排了產品部門對我的迎新餐會,地點在希爾頓飯店。在這之前,賈組長決定帶我到辦公室參觀,由於我還沒有接種疫苗,同時間馬爾他疫情嚴峻,公司正執行遠端辦公的政策,尚未拿到員工證的我無法獨自進入辦公室。辦公室採開放式空間,充足的採光以及寬闊的海景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封閉,完全顛覆傳統對於辦公室的印象。打開窗戶,隱約能聽到旁邊海灘傳來的嘻笑聲。辦公室的餐廳設有一台大電視,任何所見的櫥櫃當中,是「無限供應」的咖啡、茶包、飲料、零食......等。對於這樣的辦公環境,我想不到任何能夠挑剔的地方。「聽說之後還會有更多人進來,只是由於目前實施遠端上班,所以新進人員都還沒有進辦公室報到。」「所以實際人數會比現在看到的座位數還多?」「是的。」那將會是100多位台灣人,我都懷疑每年來自台灣的遊客是否有這麼多。這棟海景辦公建築約有6層樓,公司占了其中一層,其他樓層屬於不同公司,都來自歐洲本地。當中都有一個共通點,全部都跟博弈有關。由於馬爾他的優惠稅率政策,全歐洲的知名大型博弈公司在馬爾他都有設立據點,所以博弈產業在馬爾他相當成熟,甚至當地還有荷官學校。線上博弈在這邊並不會直接稱為「Gambling」或「Betting」,而是稱為「iGaming」,i是指Internet的i,與一般認知的線上遊戲「Online Game」是不同的產業。相較於英國的博弈規範機構「United kingdom Gambling Commission」,馬爾他這邊稱之為「Malta Gaming Authority」,官方當局將「博弈」稱為「遊戲」。足見這保守的天主教國家對於這「合法產業」仍心有芥蒂,試圖淡化該產業對於馬爾他經濟佔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事實。「這是人類最古老的行業之一,來自人類深處最原始的慾望,股市的短進短出,遊戲的機率抽卡,都跟博弈心理脫不了關係,人類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只是換個名字,似乎晚上就能睡得比較安穩。」結束於辦公室的首次會面,我們各自回宿進行短暫整理,約定中午直接至餐廳會合。海景第一排的辦公室,深刻體驗他人在度假而自己在上班的相對剝奪感辦公室外偶爾可見的彩虹辦公室側邊同樣被落地窗圍繞辦公室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屬位置辦公室餐廳,肉眼所見櫥櫃內放的都是滿滿的零食走下樓梯,便能感受到與外界隔離的抽離感,整個停泊處非常安靜,沒有外界的喧囂。眼前所見皆是高級遊艇,跟其他地方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住在這一個月要20萬台幣。」飯局當中,賈組長如此說著。我瞪大了雙眼,這可是我在台灣工作半年都不一定負擔得起的價位。我們在餐廳的室外區坐著,算上我現場一共有4位,全部隸屬產品部門。來自馬來西亞的Mike,是一名UI/UX設計師,對於料理有一定的堅持,除了喜好品嘗美食以外,休閒之餘的興趣便是精進自己的料理能力。另一名同事Echo則沒什麼講話,目前還不清楚是個什麼樣的人,只聽說是在博弈行業打滾多年,對於行業所知甚深的前輩。而賈組長是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平時說話斯文有禮。「很抱歉先前發生了將你分錯部門的烏龍。」「沒事,一方面我自己也很不小心。」畢竟當初面試其實沒有太放在心上,沒有記好面試官的名字是自己的疏忽。「不過,這類事情很常發生嗎?」我試圖得到更多情報。「先前倒是沒有,不過這陣子集團招募挺多人,且同時遇到疫情,行政那邊似乎也是人仰馬翻。」「這樣嗎,是不是跟有人確診有關?」我直接了當地對之前的情報進行確認,一方面也是試探眼前的人說話是否值得信任。「或許吧,這陣子公司也在安排人員去打疫苗,你有打疫苗了嗎?」「還沒有,我這個年紀在台灣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打到疫苗,所以這趟旅程的目標之一就是疫苗。」當時台灣才剛進口為數不多的疫苗,並從年長者開始施打,每天看著新聞上報導疫苗的事情,像我這種20幾歲的年輕小伙不知道該等到何年何月,可以肯定絕對是最後的一批。因此當聽到公司提供疫苗接種的時候,我便將此當作第一目標,就算試用期沒有通過也無妨,反正機票、食宿、疫苗都是公司出的。有疫苗之後回到台灣我也比較放心,能夠迅速重新開始找工作。事後與其他同事交流,發現不少人也是被疫苗所吸引的,如今回憶起來心情倒也挺複雜。整場飯局,我注意到在場的人英文能力都不錯,絕對遠遠超出一般台灣大學生的水平,與服務員交談時的應答如流以及出色的餐桌禮儀令我印象深刻,我深感當時的自己還無法像他們那樣自洽。能夠感受到在場都是受過高等教育薰陶的前輩,這也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而當我看到帳單的那一刻,我也深刻體會到存在於這個行業不同的金錢價值觀。「哪裡有流氓跟混混?這跟一般大眾以及電影裡所接收到的印象完全不一樣。」我暗自心想。夕陽的餘暉將海水染紅,舉起酒杯,最後,我們喊了一聲:「乾杯。」馬爾他希爾頓飯店圍著一座小型港灣所建,放眼所見皆是要價不斐的私人遊艇飯店內園區內相當寧靜,與相鄰的鬧區Paceville彷彿是兩個世界飯店園區內設有馬爾他獨特的行業──遊艇仲介商,上頭刊登價值最高的遊艇為350萬歐元,超過1億新台幣部門成員體驗俄羅斯輪盤這是我第一次踏入實體賭場。百家樂、俄羅斯輪盤、黑傑克、老虎機,以往僅在電影中見過的場景,如今近在眼前。來到馬爾他已超過一個月,終於在上週成功施打了第一劑疫苗,過程相當順利。聽說接種的牌子是隨機的,有部分同事打的是AZ,而我自己打的是BNT,沒有感受到明顯的副作用。同時也領到了第一筆薪水。這裡的薪資結構較為特殊,採取部分歐元及部分USDT的方式進行支付,也就是泰達幣。表面上解釋此方式員工實領會比較多,因為僅有歐元的部分會扣到稅。個人則認為或許是USDT的金流較為方便跨國流通,若是有實際使用過跨國電匯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區塊鏈的應用在這個行業並不特殊,不時出現的詐騙案件導致這項技術聲名狼藉,近乎與詐騙掛上等號。一般民眾可能很難理解,因為日常很少接觸到大筆跨國交易,然而試想一個週末在歐洲看到心儀的公寓,並打算支付訂金卡位時,卻臨時發現需要從台灣調動資金,銀行僅在週間作業且跨國中轉需要時間,為防洗錢大筆金額到帳可能還會被當地銀行扣留並要求提供資料。這一往來幾天的時間,可能就錯失一個機會,又或者股票券商入金也是同樣的道理。相比之下區塊鏈分鐘到帳確實方便許多。馬爾他也是個對於區塊鏈相對包容的國家,世界最大中心化交易所——幣安,前總部便設立於馬爾他。馬爾他的所得及社會保險稅率在歐洲裡面不算高,一般人大約落在25%,上限僅到35%。相比德國及義大利動輒50%的稅率,在馬爾他的可支配所得是有機會比歐洲大國還多的。而歐洲多數國家每個月銀行薪轉都會自動扣稅,這種稅後薪資稱為「Net Income」,稅前薪資則為「Gross Income」,跟台灣的年度報稅制度有所不同。於馬爾他施打的Pfizer mRNA疫苗,也就是俗稱的BNT入職後的第一次團建,因應公司政策,照理說只有打完疫苗的成員能夠與其他辦公室人員實體接觸,因此今天是入職以來首次與整個團隊的成員見面。產品、設計、以及技術。產品部門這邊今天見到了其他兩位同事Topher,此時的我還不知道他的年紀大我超過一輪生肖,而Wilson,則是亞裔英國人,帶著一口純正英國腔,偶爾會跟Mike使用馬來語進行溝通。設計部門除了先前見過面的Mike,還有Adam,體型瘦高來自台灣。設計組的組長Daphne,以及先前提過聲音好聽的Tammy。技術部門這邊則包含了我室友黑輪,是一名前端工程師。起初沒意識到我們在同一個團隊,因為技術部門有獨立的晨會,跟產品及設計是分開的。會如此區分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其餘技術部門的同事都為歐洲人,加上20幾人的晨會其實還挺花費時間的。其他的歐洲成員也在現場,包含了前端、後端及全端工程師。最後是我們團隊的領導Patt,以及助理Hannah,兩位明顯都是中國人,並說著一口極為流利的英語,似乎都在英國取得了碩士學位。Patt給人的感覺沒有領導的架子,個子不算高,一種鄰家大哥哥的感覺,待人和藹且時刻面帶微笑。Hannah行為舉止優雅,有種古典淑女的氣質。說實話,現場聚集了全是一群看起來跟「賭」這個字毫無關聯的人。賭場本身也跟以往的印象相去甚遠,想像中的賭場應該是聚集了一群梳了油頭,抽著雪茄手拿大把籌碼氣場很強的人。結果,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老奶奶坐在一旁玩老虎機,可謂最為震撼的文化衝擊之一。別說雪茄,現場甚至一絲煙味都聞不到。在此我能以走訪過四間馬爾他實體賭場的經驗證明,這副景象是常態。原來博弈在這邊是如此稀鬆平常的事,倒是為入場前的心理建設感到好笑。一般遊客僅需要攜帶證件辦理會員卡即可入場,入場沒有低消,因此入場參觀不消費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完全可以當作自家後院自由進出。「你就在這個盤上下注。」「可以選擇繼續要牌或是選擇停止。」「下一次應該是黑色單數。」成員們指導著對於各式博弈完全一竅不通的我,身為一個來自從不玩牌也不碰賭的普通家庭,完全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身於此處。說起來,在歐洲生活這件事,從來僅止於「想」而已。畢業後的一年半內連續經歷兩次失業,隨後遠赴家鄉一萬公里以外,一路上彷彿有股神秘的力量引領著自己。在一旁,感受著現場歡快的因子,雀躍及歡笑聲此起彼落。我想起了五個月前,前公司討論團建的情景,我很滿意當時的生活,有著一群融洽的同事,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人生總是如此,充滿諸多變數及不確定性。「你還好嗎?」「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希望這一次,不會再出什麼差錯,而事後證明,這僅僅是我的癡心妄想。部門在賭場訂了個包廂進行團建,圖片為包廂大廳包廂內的老虎機是可以免費遊玩的

「整個夏天每一天都在放煙火。」「岸邊這些全部都是私人遊艇。」「宿舍位於精華區的高級公寓。」「位於海景第一排的辦公室,落地窗外的是整片海洋以及陽光、沙灘、比基尼。」「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份子了」-----------------------------------------------「你要知道你接下來做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就連公司內部的人也是,絕對,不能。」這段話確確實實地引起了我的警覺心,然而事已致此,也沒有其他選擇。懵懂無知的情況之下也只能悶頭答應。之後群組裡便發來了資料,當中包含了後台連結以及登入訊息,說是要我先熟悉一下後台操作,並簡單交一份報告,這便是第一天的Task。幾分鐘後會議結束,我開始整理起目前的思緒。第一次見到業界所使用的後台系統,更別說,這可是神祕行業的後台,當中不曉得隱藏了多少秘密,宛如潘朵拉的魔盒,一經接觸,或許就脫不了身。短暫的天人交戰之後,儘管還是有些牴觸,怕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最終,我還是打開了它。然而,事實證明我多慮了。映入眼簾的是我從沒見過的專有名詞、代號、以及不知所云的數字。將所有能點擊的按鈕點過一遍,以及所有能瀏覽的頁面都看過一遍之後,好像懂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懂。我嘗試去猜測那些代號所代表的意義,但又不是百分之百把握。接下來的一整天,群組的那一頭都沒有新的消息,行政按時的照三餐送飯過來,樓下的酒吧依舊喧囂,而我坐在隔離酒店的在陽台邊,望向街上穿著清涼的男女。「該死,這裡的採光及視野甚至比我家還好。」歐洲後花園,人們如是稱呼著。---------------------------------------------------之後的兩天我都被安排了簡單的任務,期間差不多把後台摸了個遍,儘管仍不清楚上面資料所代表的含意。但交辦給我的基本操作指令基本都能輕鬆上手,老實說覺得有點汙辱我的智商,Whatever,就當作是個爽缺吧,畢竟當初談的待遇認為挺香的,那事情越少豈不美哉?然而問題就發生在了Onboard第四天。「人事把你安排錯專案了。」「晚點會有其他人找你。」簡單的幾句話,我便被移除了對接群組,連打字提問的機會都沒有。腦海裡,我浮現了那句話「你要知道你接下來做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就連公司內部的人也是,絕對,不能。」啊? 事先神秘兮兮的說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最後跟我說不隸屬這個單位,所以......我是真的知道了些我不該知道的東西了嗎?儘管覺得有些荒謬,但在經歷先前公司突發倒閉的經驗之後,如今也早已見怪不怪,當時的我則還不知道,今後刷新三官的事情,可還多著呢。—------------------------------------------------------正當我躺在床上待命時,公司的手機通知聲再次響起,一個新的對話窗開啟,對面那頭說是我的主管,當初面試我的人之一,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真的要好好記住面試官的名字。但老實說,當初我也沒有把這面試看的太認真,也算是原因之一,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這行業所用的名字通常只是個代號而已,實際上也沒有人會用真的名字,這邊就稱他為賈組長吧。賈組長是產品團隊的經理,領導著產品團隊,項目中劃分了兩個團隊,分別是技術部門已及設計部門,技術部門成員多為歐洲籍的工程師,而產品及設計都是跟我一樣的台灣人。賈組長向我介紹了公司的背景,包含集團與公司的關係,業務內容及分工......等。據他所述,集團在馬爾他有4間辦公室,而4間辦公室分為ABCD,交由4位股東管理,實際上可以當作不同公司來看待。彼此之間雖然沒有直接的業務往來,但還是有些許例外狀況,例如有機會共用宿舍,甚至人力上的支援調度......等。但除此之外,辦公室之間基本上還是各自管理的,也有自己的規矩,事後我才知道,一同在機場會合的其實都是不同辦公室的成員,我在之後也確實沒再見過他們,只有跟我搭同一班飛機的前輩被分配到同一間辦公室,而我被分配到的是A辦。據說A辦包含了兩種項目,一項是集團最賺錢的項目,是亞洲最大品牌。另一項是集團新設立的項目,力求進入歐洲市場。而我所進入便是這個歐洲項目團隊,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面試時會特別關注我英文能力的原因之一。語音的那頭說話不急不徐,有耐心的為我講解一切始末,跟一開始跟我接洽的那幾位比起,語氣有著天壤之別。簡單的寒暄過後,最後提了晚點會有團隊的Welcome Meeting,再提醒我要記得參與便結束了對話。 一時之間接收到不少資訊,然而,我意識到的不是困惑,而是興奮。稍晚,我進入了會議連結。會議中算上我,總共有11位,從聲音及名字判斷,男女比例是8:3。有4位是產品部門,2位設計部門的女生、2位男士,這當中有2位的口音比較奇特,其餘聽起來都是台灣口音。1位領導、1位女助理則都是大陸口音。1名設計部門的女生聲音很好聽,有當配音員的潛質。會議中沒有任何人開鏡頭,所以實際上也不清楚語音的那頭是什麼情況。也因此還是帶了點神祕色彩。而我,做為團隊第一位入職的QA,隸屬於產品部門之下。會議中整體氛圍挺好,沒有任何肅殺的氣氛,甚至能感受到其他成員感情似乎不錯,會議中有說有笑。在各自簡單自我介紹之後,會議結束,賈組長安排給我的任務是先從熟悉現有的產品開始。再給了測試站連結,及測試帳號之後,我也才真正進入到Onboarding流程。印入眼簾的是許多陌生的名詞,什麼搶莊牛牛、炸金花、百家樂、黑傑克,同時還有團隊自行研發中的老虎機遊戲。這邊不得不提到自身的成長背景,我們一家五口全員不菸不酒不賭,我沒有去過夜店,也從沒夜唱過,沒玩過夾娃娃機、沒玩過扭蛋、投籃機還是別人施捨我玩的,較常見的麻將、德州撲克也是毫無概念。看來,有不少東西要學呢,小小的種子就此萌芽。—---------------------------------------------------------------------大注、小注、盲注、反水RTP, PayTable, Hit Rate, Jackpot身為一名巴哈帳號十五年,小學一年級就接觸線上遊戲的資深遊戲動漫宅,著實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這麼無聊的遊戲,真就那麼多人喜歡玩?我仔細照著遊戲規則說明書及計算公式做比對,然而大多數的遊戲,都僅是滑鼠點擊進行下注,剩下的就只是看本金的加加減減而已。根本完全不如打遊戲副本、PVP那般的刺激。然而線上博弈的薪資待遇,硬生生比一般軟體業高一截仍舊是不爭的事實。此時我見到自己手上拿到了第二大的牌面,心中卻毫無波瀾。果不其然,下家一開牌便拿到了比我更大牌面。不需要有賭博經驗,也不需要很高深的數學能力就能知道這情況機率有多低,更別提類似的情況還發生了好幾次。我甚至剛接觸不到五分鐘就能發現桌局上的其他玩家根本就是機器人。我再次起了一個疑問,真的,有人會想玩這種一看就一定穩輸錢的遊戲嗎?抱持懷疑的心情,不知不覺間兩週的隔離迎來了終點,同時,也是我真正體驗馬爾他生活的起點。

「昨天還在討論團建要吃什麼,今天就說公司要收了,疫情期間失業?可不是嗎,人生。」「如果你今天讓他出去,就要當沒這個兒子。」「你要答應我,不要發生任何事情。」「年薪五倍是什麼概念?就是你賺到了超過五年的人生。」「為什麼你要拿走我的護照?」「操蛋。」———————————————————-《前言》還記得去年生日的時候,給自己定了個目標,便是在今年,將出國第一年的那些事給紀錄下來,這件改變我人生的一次重大賭注,絕對值得訴說。在疫情期間大家搶著機票趕回台灣時,有那麼一群人,反其道而行,隔年爆出了柬埔寨事件,更是有一群人莫不吭聲。他們的聲音,很少被聽到,更多的是帶了點神秘色彩。「博弈」業內稱之菠菜,取自博彩的諧音。據報導者2019年的專題報導,全台博弈從業者保守估計最少3萬人,實際可能超過10萬,大概就是半個竹科,更現實的是,人數可能還在持續成長。說到這個行業,大眾的印象可能是教育水準不高、欠債、走投無路、流氓、騙子。然而,我必須跟大家說的是,當初我的同事包含了台大、清大、交大、台科大的碩士生,我的直屬主管曾是中國的大學保送生,後至英國進修現已拿到永居且置產於倫敦,曾任職於HSBC、Discovery,另一位主管則是英國牛津大學Computer Science碩士畢業。有愛家的好爸爸、體恤後人的前輩,走在路上與你我無異。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走上這條路?以我來說,當時的待遇是第一份薪水的好幾倍,換算年淨收入最多可以差到5倍。包吃包住、包簽證、包疫苗、有醫療保險。儘管如此,我的待遇在業界仍屬底層。10年前最早入行的那一批人更是現在的好幾倍,現在大家知道台中七期豪宅為什麼蓋不完了吧,人家可是在亞洲領矽谷的薪水。這個行業大致可以分為: 集團、再來B2B及B2C,人家說黃賭毒本是一家並非空穴來風,集團底下大股東各司其職,2B的客戶是下游的代理商,負責提供服務的開發及運營。2C則是平台運營、客服、行銷、吸引賭客,當時我處的公司是2B這一端。檯面之下,不同集團之間競爭激烈,有趣的是,當時集團甚至有個部門是專門癱瘓競爭對手網站的,我也是在這時接觸到了深度學習的一些皮毛。「你們以為我們是如何站在亞洲市場龍頭地位的? 是因為對手在成長起來之前就被我們打趴了。」新上任的總監如是說過。在我任職的一年之內總共經歷了3次重大組織變動,集團內部的愛恨糾葛、爾虞我詐至今仍是茶餘飯後的有趣話題。曾有人說過我的實際年齡與給人的感覺有誤差,甚至被小五歲的妹妹說感覺像他爸。我想說的是,出社會3年多以來,挺過了5次裁員,最大的一波裁了50%。國外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滋潤,每一天戰戰兢兢,一切都是有代價的。總之,會決定開始這個系列是希望能夠讓後輩對這行業有基本的認識,畢竟我也曾是那一無所知,膽戰心驚的小白,期望透過我的故事,能夠使你們更加客觀地去認識這個世界。那麼,這一切都要從2021年的母親節前夕說起......-------------------------------------------------------《序章 - 離開台灣之前》【5月6號】「恭喜你通過了試用期,我們對你這陣子的表現很滿意,因此決定調整你的待遇。」從中科院離開之後,我的薪資成長了10%,而現在,則又成長了10%。然而,公司才剛經歷一波裁員,儘管暗自欣喜,在這士氣低下的時刻該避免喜形於色,「讀空氣」,在現實社會可是很重要的一項技能。「你也通過試用期啦,公司幫你加了多少?」同梯入職的湯瑪士好奇的詢問我。「五? 早知道我該再跟公司談高一點的。」湯瑪士低咕著。然而他沒注意到的是,我其實比了兩個五,只是一隻手刻意放在下面,我知道他加的絕對沒我多,為避免麻煩但又不喜歡說謊,在這我做了點心思。畢竟,說一個謊,有時需要再編十個謊來圓,同時說謊還有被搓破的風險,身為一個怕麻煩的人,這太不符合成本了。因此我時刻提醒自己,在不說謊的前提之下,只吐露別人想知道的部分資訊。這也是我話少的原因之一,從語氣、口音、內容、節奏,有太多的資訊隱含於其中,我不喜歡。「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我們公司要迎來第一次聚餐!」此時大家為之一振,開始討論起該去哪裡聚餐,吃什麼,以及是否同時舉辦其他活動。氣氛歡騰,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置身在角落的位置,觀察大家的一舉一動,原來一頓飯就能夠讓人忘記曾經一起共事過的同伴,可真是太划算了。讀空氣。我將她的畫面拋之腦後,同時加入了話題。【5月7號】「公司要收了,大家下週可以不用來了。」可笑,太好笑了。你們不是昨天還在討論慶功聚餐嗎? 這可不是什麼輕小說,超展開在現實生活一點也不好玩。愚人節? 現在是5月,週日是母親節呀。回過神來,大家已經在討論著下一步,克萊兒開始忙著跟勞工局申報的文件以及關於大家的遣散流程。本想著新公司台挺愜意的,然而在疫情人人自危的時期失業。此時我的情緒異常亢奮,不停自顧自發笑,任何人找我搭話我都回以燦爛的笑容,然而我知道這並不是發自內心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想,這一天是我離成為瘋子最接近的一天。回過神來,辦公室已近人去樓空,唯獨克萊兒加班處理大家的文件。「這麼晚了,還在加班呀。」「差不多處理好了,但晚點還要送件去勞工局,否則時間會來不及,雖然對家人抱歉,但今天的母親節晚餐可能要取消了。」看克萊兒挺年輕的,原來已經當母親了,偏偏在這種時候失業,更不提有些人認為身為HR的他早已知情卻刻意隱瞞,相信對他的打擊也不小吧。「我幫你送吧。」他愣了一會兒。「可以嗎?」「嗯,快去赴約吧。」繃緊的神情放緩,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從他的眼裡見到希望,溫柔,從來就是一種選擇。看來,至少可以再拖延一點時間跟家人宣布關於我又失業了這件事。【6月14號】「還是缺疫苗嗎。」領了第一次失業補助金,過程中也不是沒有面試,但疫情剛爆發的這時期真的不是什麼換工作的好時機,不是很鳥,甚至還要求現場面試的,由於家母癌症長期在治療,我不想為此冒任何出門的風險,老實說幾乎處於半躺平狀態。回想當初畢業待業了半年,之後的兩次就業經驗也不算順利,其實分不出是否只是把家裡因素當成了藉口。累了,真的好累。這時,一封email出現在我的信箱,標題寫著:「您好,我們是海外遊戲資訊公司」光看標題其實就知道是幹什麼的了,像我們這種資訊科系畢業的,很容易被這類型的公司找上門。之前也收過好幾次,但幾乎都是採取不理會的態度。這次卻不一樣,由於真的在家裡閒到發慌,好奇心驅使下回覆了這封可疑的信件。經過簡單的閒聊,了解到這是一間位於馬爾他的公司,奇怪,竟然不是菲律賓或杜拜。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在歐洲的,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於是約好隔天跟主管進行線上面試。起初,真的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就當會一會詐騙集團吧。【6月15號】從口音聽起來一位是台灣人,一位是中國人,他們沒有開鏡頭,但是談吐之間仍足以讓我卸下心防。他們問的問題太具體、太細節了,我實在很難想像一般的詐騙集團可以問到這麼深入的問題。整個面試過程算挺愉快,不過老實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很多問題我並沒有答出來,不過過程中對方對我的多益成績倒是有點興趣。而在最後被問到期望待遇時我開出了前公司兩倍的價碼。面試結束,我躺回了床上,其實內心某一方面是希望因此被刷掉的,經歷好幾次就業挫折的我早已失去了信心。而且疫情期間出國? 開什麼玩笑。幾分鐘後,正當我打算起床繼續打遊戲時,手機來了訊息,是昨天跟我聯絡的接洽人。「我們決定給你offer。」看吧,果然是詐騙集團,哪有這麼快就決定錄取的,肯定是要把我騙去賣掉的吧,我就看你怎麼掰。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打開了錄取通知書,見到內容的瞬間,我暈了。三倍。當時的我見識淺薄,每每到議價階段從來就只被殺價過,還沒見過如此的大場面。於是我開始認真研究起了這一切的可行性。關鍵字搜尋馬爾他,地中海上的一座小島,歐洲後花園,犯罪率屬歐洲最低,氣候宜人,醫療水平前段,更是歐盟成員國、申根國、大英國協三位一體,歐洲少數官方語言為英文的國家之一。哼,有點意思。【6月16號~6月30號】在網路上簡單搜尋了一下,發現在背包客棧、Dcard上也有人皆收到類似的訊息。但基本上得到的都不是什麼友善的回覆,普遍大家都認為是詐騙,當中雖然有一些號稱內部員工的人回覆,基本上也都是被其他人圍剿的份。儘管如此,我仍試圖聯繫上幾位同樣皆收到邀約的台灣朋友,做為資訊交流。期間認識一位已經在菠菜從業幾年的前輩,從他那邊得知了不少訊息,甚至惡名昭彰的「東方監獄」他也是稍有涉略。「我去那邊出差過。」「但其實他們有很多個據點,屬於同一個集團底下,有很多分公司,而每間公司的管理方式又有差異,我那時候出差的基本沒有發生什麼事。」之後,他邀請我進入了其中一個匿名菠菜群組,成員上千人,當中最讓我驚訝的是,群組中的一份共用文件,幾乎紀錄了全台灣所有的菠菜公司,連評價都有,就像是手遊的角色評價一樣。我也是在這時,才真正踏入到了這未知的領域。最終,他跟我說他決定好了要動身前往馬爾他賭一把,我也才真正地下定決心。然而,我決定是一回事,家人,又是一回事。【7月25號】離開台灣的前一晚,回憶起過去的一個月。母親一直覺得我被詐騙集團騙了,起初只跟我哥提及我將去歐洲發展,沒有透露其他的訊息。然而最後,從家母得知了我是要進入博弈業時,那可真是精采了。「你知道博弈業都是什麼人在做的嗎?都是一些流氓混混。」「他對這行業有一點認識了,他前公司就是做這個的,聽起來沒有這麼糟。」「叫什麼名字?在哪?我馬上去舉報。」「他們公司已經收起來了。」「為什麼從中科院離職?好好的工作不做,做這個什麼不三不四的?自己不上進找些知名大公司,盡走這些旁門左道,沒能力就乖乖認命。」「讓他出來,讓我跟他說話。」房外的一字一句,深扎我心。時間回到27歲的此時,想當初在中科院簽的是定期契約3年,認真想起若當初沒有離開,1月的現在剛好就是合約到期的時候。定期契約3年是什麼概念? 這3年你的薪資不會調整,且契約屆滿也不保證有機會成為正職,契約工在公職部門早已不是新聞。台灣低薪是事實,然而,是誰帶頭的呢?「如果你今天讓他出去,就要當沒這個兒子。」門外父親與兄長唇槍舌戰,家母在一旁泣不成聲,我則跳起來站在門口,握緊了拳頭。我知道,一旦踏出了這個門,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憤怒到顫抖,無能狂怒無處宣洩。「我不管了,到時候出了事情別找我。」隨著一聲關門巨響,一切回歸寧靜。以上,便是前一個月以來關於我的日常。每日每夜,家母都哭著求我不要離開,甚至到最後父親也動搖了,再見到國外疫情險峻的新聞之後,什麼復原後肺部功能損壞、智力水平下降之類的。「你要答應我,不要發生任何事情。」「我答應你。」強忍著內心的不安,我回以堅定的語氣。最後一晚,與老父親做了約定,同時最後一次安撫著老母親的情緒。真的很抱歉,讓你們擔心。我從來就不是聽話的兒子。【7月26號】飛行日當天,家父開著車從台中送我到桃園機場,離別前,我們拍了張合照,照片中的我笑得異常燦爛,我爸還是那一號表情,僅是淡淡的微笑,我媽則是皮笑肉不笑,眉頭深鎖,跟我呈現強烈的對比。身穿全套防護衣的我,像極了生化危機當中出現的人物。這次同行的還有加我進菠菜群組的前輩,我們約好了在機場碰頭。到最後,事前聯絡過的一群台灣人,只有我們兩位決定前往。時隔兩年,上一次出國是為了去北海道,第一次出國,一份送給自己的畢業禮、成年禮。家父家母從來沒有出過國,也因此那是我第一次搭飛機出去,完全零經驗的前提之下選擇了自由行的方式。才第二次,這次可不只是旅遊,飛機時程近20小時,我將前往一萬公里之外。無親無故,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沒有打疫苗,生死未卜,前途難料,在搭上飛機的那一刻,已是深夜。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哭了。哭得一蹋糊塗,有聲音的那種,回想起兩個月以來所承受的各種心理壓力,那種強顏歡笑,故作堅強,然而,這24年以來,我可沒有離開台中超過一週。於是爆發,且一發不可收拾。【7月26號 - 飛機上】這應該是我有史以來搭過人數最少的飛機了,已經不是梅花座,而是一個人直接躺一排椅子也不會有人在乎,儘管如此,我仍是戰戰兢兢,一刻都不敢鬆懈,防護服、口罩、面罩包的我極度不舒服。但是我已做了約定,於是廁所都不敢上,水都不敢喝,飛機餐也不吃,基本上這趟馬爾他之旅有點像是某種自我處罰之旅,又熱、又餓、又累。只有在土耳其轉機時上了一次廁所,但過程我也用酒精消毒好幾遍。土耳其機場很大,但我真的沒有什麼心情逛街,尤其我現在穿著生化危機服,能感受到整座機場視線熱辣辣地不停朝我掃射過來,這究竟是什麼羞恥PLAY,無奈的我只能暗自祈禱時間快點過去。【7月27號 - 馬爾他】終於,再經歷了幾番波折之後,來到了馬爾他。從土耳其到馬爾他搭乘的是一架小飛機,出乎意料地非常擠,但不出意外地只有我一位身著生化危機服,而在下飛機時的第一個感想則是:「熱到靠北。」要知道馬爾他夏天是有機率達到室外溫度40度的地方,此時的我仍然穿著整套密不透風得防護衣,各位若想知道我的感受,可以嘗試在夏天的時候穿雨衣、戴口罩,大概能夠體驗個7~8成,剩下的2成則要加個面罩。疫情期間,入關較為嚴格,需要提供兩天內的檢疫證明。長長的人龍更顯絕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總之一直到入關、出機場,我都還是全副武裝。這時我也跟其他的台灣人碰面了,除了我們兩位以外還有另外2組,共6人。好吧,往好處想還有6個人作伴吧。不一會兒,公司負責接送的人員過來,是一位大馬人,好在看起來並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等車之餘我們閒聊了起來,而我的旅伴這時提出了一個問題「有聽說公司有人確診,但並不能外出看醫生,這應該不是真的吧?」正當我想著旅伴為什麼問這奇怪的問題時,接送小哥回了一句觸動神經話。「既然你已經來了,就不要問這麼多了。」我們坐上廂型車,目的地則是防疫旅館。旅館位置位於海邊,看起來是個很正常的地方,旅館的下面是一間運動酒吧,音樂開得很大聲很熱鬧。最後分配房間時,我很幸運的被安排在靠馬路的一側,有陽台、有夕陽、有海景,還有海邊穿著清涼的歐洲女生可以看。然而此時的我只希望好好洗個澡,並好好地睡上一覺。【7月28號】在台灣時曾聽聞在防疫旅館吃不到好的食物而餓肚子或是拉肚子的新聞,於是這趟旅行帶了一些戰備口糧以及泡麵以防止最差的情況發生,然而,這裡的三餐倒是滿好吃的,據說不是旅店提供而是公司特地派行政按時送餐過來,幾乎沒有什麼遲到的問題,算是挺有心的。而我們也在第二天收到了作業用的設備,例如Macbook、iphnoe、滑鼠之類。與此同時,之前接洽的大馬小哥前來要跟我們收取護照。「當初不是說了不會收護照嗎?」「這是旅店要的,不是我們這邊。」儘管半信半疑,但其他人也都交了,最終我也作罷。打開了公司手機,此時的我已被加入到一個Whatsapp群組,標題寫著Oro入職訓練。群組裡有4個人,此時一個Google會議連結發到了群組要我加入。「是從台灣直接過來的?沒有先在台灣受訓?」「他是我特地找來的,所以省去了受訓這一關。」語音的那一頭評論著我的情況,然而那位說特地找我的人,聲音以及講話的方式卻跟印象中當初面試我的兩個人不太一樣。但由於沒有記得當時面試官的名字,我也無從去做確認。抱持著疑惑的同時,接下來他們所說的則更是讓我心裡一沉。「你要知道你接下來做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就連公司內部的人也是,絕對,不能。」就在我支支吾吾答應的同時,內心則浮現了兩個詞。操蛋,以及,我完了。

「我有想過回去遠端上班。」「但除非下定決心回去置產,否則我應該不會回去。」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見到他眼裡似乎有些濕潤。-------------------------------------此時的我在他家樓下,起初,穿著短袖短褲的我,在半途回去套了件薄外套。徐徐的冷風及微爍的掛燈提醒著人們即將到來的節日。不一會兒,我見到他穿著短袖短褲出來。「嗨,你還好嗎?」眼前的同事A今天請了病假,在回台灣的這段期間,是他替我照顧了我養的兩盆小羅勒。「一般般吧,至少不是Covid。你呢,這趟旅途怎麼樣?」「累,見了不少老朋友也認識了些新朋友。雖說是放假回家,但似乎沒有什麼休息的感覺。尤其這單趟飛機可是要將近一天的時間吶。」「話說回來,看看你的服裝,可不像生病的樣子。」「哈哈,現在這季節對我來說是最舒服的時候。」「是呀,畢竟英國比這還冷的多。」一年前,我是公司新項目第一位入職QA,隨後便是這位同事A,整個部門就我們兩位專職完全不同項目,也因此我們彼此有較多的互動。如今,因組織變動我被抽離了專案,但彼此仍會不時談及專案目前的情況。「所以你上次說,上個月團建你在Dr.Juice似乎出了一點狀況?」在我回台灣的這段期間,剛好該專案成員來馬爾他團建,成員多來自西班牙,在我還在專案時,我們在馬德里團建過。「哦對,事實上那一天我們有在其他餐廳吃了魚,之後才在Dr.Juice。但回去之後我有了嚴重的過敏反應,我不確定是因為那條魚有毒,還是果汁的關係。」我仍記得,第一次跟同事A聚餐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服務生確認餐點的情景,因為他不能碰奶製品、不能接觸酒精、也不碰咖啡因。這樣子的人生,該是多麼的辛苦。之後閒聊了一番,談及了他是專案中目前唯一仍在馬爾他的成員。「或許我這週會進辦公室?我不知道,大家都在西班牙,不管有沒有進辦公室感覺都沒有什麼差別,甚至覺得沒有什麼意義。」我能理解他的說法,當初整個QA部門近20位,只有我們2位在不同的專案裡面,而現在我不在了。他近乎是馬爾他辦公室技術部門的唯一位該項目成員。「聖誕節你有什麼安排嗎?」這算是最近我逢人必開的一個話題,雖然我本身不怎麼過節日,新北耶誕城什麼的根本沒去過,但還是挺好奇別人有什麼樣的安排。「我可能會回英國過節吧。」「其實,我曾經有想過,何不乾脆就回去英國上班,反正整個團隊都在西班牙,對我來說都一樣是遠端。」我靜靜的聽他訴說著,每次我們相見,他彷彿都有不少話可以講。「但是英國現在太貴了。」印象中同事A家鄉位在曼城附近,剛出社會時曾到倫敦討生活,也曾至蘇格蘭待過一陣子。於2019年到馬爾他,之後遇到疫情及英國脫歐,直到今年才首次回到家鄉去探望家人,而這段期間,都是採取跟人合租的方式。「有個仍在英國的朋友,以前我們是同事,他說他前陣子吃Subway要20鎊,你能想像嗎?」20英鎊,大約台幣近800元,聽到的當下我很是震驚。事後我查了20鎊不是一般的潛艇堡價格,而是一份platter,但看網路上的照片感覺也不怎麼有份量。「現在英國生活太貴了。」確實,我自己也有認識的朋友在倫敦生活,就算是跟人合租,一個月房租也要近3萬台幣,相比之下馬爾他這邊只要1萬5,而我現在自己住則是3萬多。我還記得同事A剛入職時,問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公司什麼時候發薪水,且這情況持續了好幾個月。平時也沒見他怎麼社交,他曾經說過剛入職時被帶去吃很貴且CP值很低的披薩導致他有些陰影。簡而言之,我對他的印象就是節儉,且彷彿被錢追著跑。「不過上次回去,踏過那熟悉的街道之後,再回到馬爾他時,真的覺得,哇,很不一樣。」「讓我忍不住思考,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是指,大城市的氛圍,嬉皮文化,那些我曾經熟悉的一切。」「除非我下定決心回去置產,不然,這太瘋狂了。基本上我是不可能回去英國的。」此時的我意識到,他眨眼的速度變得頻繁,同時眼裡變得有些濕潤。而我也下意識的回過頭,避開他的眼睛。我曾經問過他,英國脫歐對他有什麼影響,他說在脫歐之前他就在這辦了10年的簽證,所以暫時對他還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理論上,他如今的身分應該跟我一樣,所以除非他下定決心回英國且不再出來,否則在整個歐洲之內,簽證將會是個問題。他曾說過其實當時沒人認為脫歐公投會通過,然而在大時代背景之下,我們往往都是隨波逐流。「你會想家嗎?」他問著,而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被這樣問。「我嗎,老實說我沒有什麼感覺,就只是從一個地點移動到另一個地點而已。可能我還不到那個年紀吧。」「或許吧。」我們靜默了一會兒。月兒當空,萬里無雲,今夜的馬爾他,感覺特別的明亮。換作是英國,依照那邊的爛天氣,肯定不常見到這番景象吧。「你如果要進辦公室的話喊我一聲吧。」我說著。他看了看我。「要不週五?或是週二、週四也行,就是週三不行,那天有人要來我家換熱水器。」雖然我早能料到答案,還是微笑著對他提出邀約。儘管文化背景不同,今晚的我們,同為異鄉人。EN version:"I have thought about going back to remote work.""But unless I am determined to return to buy a house, I probably won't go back."As he spoke these words, I noticed a hint of moisture in his eyes.--------------------------------------------------------------I was downstairs at his house at this moment,Initially, I was wearing shorts and a short-sleeved shirt, then I put on a thin coat halfway through.The gentle cold breeze and the twinkling hanging lights reminded people of the approaching holiday season.After a while, I saw him coming out wearing shorts and a short-sleeved shirt."Hi, how are you?"Colleague A in front of me took sick leave today, and during my time back in Taiwan,he took care of the two pots of basil I raised."I'm okay, at least it's not Covid. How about you? How was your trip?""Tiring, met a lot of old friends and made some new ones. Even though it's a holiday trip back home, it seems like there's no sense of rest. Especially since this single trip on the plane took nearly a day.""Speaking of which, looking at your outfit, you don't seem sick.""Haha, this season now is the most comfortable for me.""Yeah, after all, the UK is much colder than here."A year ago, I was the first QA hired for a new project in the company, and later Colleague A joined. During that time the entire department consisted of just the two of us working on completely different projects. Even though I've been reassigned due to organizational changes, we still occasionally discuss the current status of the projects."So, about what you said last time, during the team-building last month, it seems like you had a bit of trouble at Dr. Juice?" During the time I was back in Taiwan, coincidentally, the project members had a team-building activity in Malta, with most members coming from Spain. While I was still on the project, we had a team-building activity in Madrid."Oh, yeah, actually that day we had fish at another restaurant before going to Dr. Juice. But after going back, I had a severe allergic reaction. I'm not sure if it was because of the fish being toxic or the juice."I still remember, during our first team dinner, Colleague A repeatedly confirmed with the waiter about the meal, as he couldn't consume dairy products, alcohol, or caffeine. Such a life must be quite difficult.After chatting for a while, we talked about how he's currently the only project member left in Malta."Maybe I'll go to the office this week? I don't know, everyone is in Spain, and whether I go to the office or not doesn't seem to make much of a difference. It doesn't even seem meaningful." I can understand his point. Initially, in the entire QA department of about 20 people, only the two of us were working on different projects, and now that I'm no longer there, he's practically the only project member in the technical department in Malta."What are your plans for Christmas?" This seems to be the topic I bring up whenever I meet someone, even though I'm not particularly festive myself, I've never been to New Taipei City Christmasland, but I'm curious about what others have planned."I might go back to the UK for Christmas.""Actually, I've thought, why not just go back to work in the UK? After all, the whole team is in Spain, and to me, it's all remote work anyway." I silently listened to him speak. Every time we meet, he seems to have a lot to say."But the cost of living in the UK is too high."I remember Colleague A's hometown is near Manchester. When he first started working, he lived in London for a while and spent some time in Scotland. He came to Malta in 2019, and during the COVID and Brexit, he only returned to visit his family this year and lived in a shared apartment."I have a friend who is still in the UK, we used to be colleagues. He said that he had to pay 20 pounds for Subway recently. Can you imagine?"20 pounds, about 800 Taiwanese dollars. I was quite shocked when I heard it. Afterwards, I checked, 20 pounds is not the price of a regular sandwich but a platter. Yet, from the photos I saw online, it didn't seem to have much quantity."Life in the UK is too expensive now."Indeed, I also know friends living in London, even with shared accommodation, the rent is nearly 30,000 Taiwan dollars a month, whereas here in Malta, it's only 15,000. I still remember that when Colleague A first started, his first question to me was when the company paid salaries, and this continued for several months. He doesn't seem to socialize much either. He once said that he was taken to eat an expensive and low-value pizza when he first started, which left him somewhat bad experience. In short, my impression of him is that he's thrifty and seems to be chased by money."But when I went back and stepped on those familiar streets, and then returned to Malta, I really felt, wow, it's so different.""It makes me wonder why I'm here. I mean, the atmosphere of a big city, the hippie culture, all those things I used to be familiar with.""Unless I am determined to return and buy a house, it's crazy. Basically, it's impossible for me to go back to the UK." At this point, I realized that the blinking speed of his eyes became frequent, and at the same time, they became somewhat moist. Subconsciously, I turned my head, avoiding eye contact with him. I once asked him about the impact of Brexit on him, and he said that he had a 10-year visa before Brexit, so there hasn't been much impact on him for now. But theoretically, his current status should be the same as mine, so unless he is determined to return to the UK and not come out again, visas within the whole of Europe will be an issue. He once said that at that time, no one thought the Brexit referendum would pass, yet in such a big era, we often go with the flow."Do you miss home?" he asked, and this wasn't the first time I've been asked this question."Me? Honestly, I don't feel much, it's just moving from one place to another. Maybe I'm not at that age yet.""Perhaps."We remained silent for a while.The moon hung high in the sky, cloudless, and tonight in Malta, it felt particularly bright.If it were in the UK, given the bad weather there, scenes like this would probably be rare."If you're going to the office, let me know." I said.He looked at me."How about Friday? Or Tuesday, Thursday also works. Just not Wednesday, someone is coming to my house to change the water heater that day." Even though I could have guessed the answer early, I still smiled and extended the invitation to him.Despite different cultural backgrounds,Tonight, we were both strangers in a foreign land.